阿妮絲的隨筆

沒有條理的，沒有規則的，
還沒整理出一個結論，
只好將今天的事情，看到的，遇到的，感受到的，
一一下打下來，在打的過程再度的看一遍，感受一遍，
應該不見得就能因此而有所「悟」，但起碼不再積壓在心頭。


堂弟的告別式，
台中殯儀館果然有規模，
正規禮儀公司果然也有制度多了，
阿娘說花了二十幾萬，真的禮面，
這就是父母對小孩的最後的付出了吧。

一樣的，長輩不能列席，父母不能送行，只有站在門口看。
親戚方面的朋友也來不少，但不認識，
民意代表派人來致禮，還看到二箱貼有民意代表名字的杯水，
天花板掛的輓聯，然後阿娘也有哭了，我們家三個小孩仍然沒哭。

去看遺容了，我再三的盯著瞧，
雖然沒大傷，但的確看得出車禍的痕跡，
小傷口和唇口的血絲。事後聊知道男性遺體只有水沖洗並未上妝，
我覺得該上妝的，就像「六呎風雲」那樣遺體美容，
因為看到明顯傷口的面孔，很不忍，
而且我想家人會更痛苦，如果上妝了，
留下的美美的記憶的最後一面，該有多好。


同行的駕駛人出現了，堂弟的國中時期至今的好友，
下跪著，哭說著想看最後一面，但被拒絕了，
嬸嬸大喊著︰「你來幹什麼！」
親近的人過去安撫，我也過去拉著她的手和扶著肩頭，
這是傷心的母親和後悔不已的朋友，而我雖然掛血源關係，但卻是局外人的角色。

駕駛人之後再去向叔叔和嬸嬸下跪，
酒駕真是不應該，同行者也該勸阻，安全帶我想堂弟應該有繫，
所以臉部的傷口一些些而已。


因為要移靈了，大家退到外面，禮儀公司有既定的行程和傳統的時辰，
再怎樣仍然有sop，苦笑，
駕駛的同學跟他的母親站到外面了，仍然低聲唸著「我想看看他最後一面…」
我不忍的拍拍他的肩膀…
會一起出遊的就是好朋友，沒有人想要喪失自己的好朋友的，
我以一個冷靜的第三者的眼光思考，
酒駕有錯，不該心存僥倖，
只是我不想如果我與朋友出遊時，我出了意外，而同行的朋友被譴責，
兩者都有錯，兩者都該負責任，當然堂弟已經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同行的朋友不知能不能維持終生，但十年間應該仍會承擔這份痛苦吧。



原來中港（大肚山）火葬場就是以前在榮總親子病房時看出去的view，
移棺很快就儀式結束，結束後其他人都逐漸離去，只剩下堂弟的二個妹妹，
姑姑的子女和我們家，
這是第一次的堂姊弟妹的談話，真的是第一次，雖然姑姑的女兒說看過我一次，
但我絲毫沒印象，其實我連姑姑的存在都是長大後才知道。

堂弟的妹妹們，在幾乎沒大人（只有我娘一個大人）只有同輩時，
第一次看她們笑了，聊著家裡的事，家中事業的事
（哦，就是沒人要繼承家業的事，不過也不是大事業）
兩姊妹聊到他們與他們哥哥的最後一面，
聊到事故當天的事，聊到氣憤駕駛的事（竟然還有同行的另一台車的朋友跑掉）
當然她們提起駕駛仍然氣憤，也說為何駕駛沒跟來火葬場，
嗯…先前在殯儀館時拒絕對方了，也許家屬要的是我叫你不要來，但你都應該要到，
這樣才能感受到重視和誠意，
古老又傳統的觀念仍然在年輕人身上體現。

人生第一次的跟堂姊弟妹的會談，在這樣的場所，這樣的時間點，
雖然相容愉快，感情似乎加深，未來也許人生上會有更多的連繫，
但竟然是因為這樣的時間點和在這樣的場所（火化場的停車場）

然後腦海中不時浮起同樣為同學團的一大群人，
和也是同學，但卻帶向死亡路的駕駛人，
沒有人靠過去他那邊，當然也沒人跟他說話，
他只是一直哭，哭紅的眼，脖子上還蓋著護頸，
這時再過去說一聲「你不該酒駕」好像也於事無補，
先前聽說有另一方的同學說想去揍他，但又如何？

我想的是，會一起出遊的就是感情好的朋友，
為什麼是他跟堂弟出遊，而不是其他的同學跟堂弟出遊，
這還是取決於感情和生活習性的選擇吧，

在想著如何能不發生，為何會發生時，
也許也該想起，活著的人該如何的生活下去，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

看到二個堂妹可以露出笑容時，不禁鬆一口氣，
她們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
兩個喪子的父母，五、六十歲，不到高齡但也非年輕了，
面對的是唯一兒子的死亡，雖然在這現代不該說只有兒子才為重，
女兒也是孩子。

然後同齡的駕駛，失去了一起同遊的朋友、同學，
面對的是損毀公物（電線竿），民宅的民事官司，
跟堂弟這邊似乎也要面對法律問題，
以及酒駕的處份…
都是因為不可取的行為導致的後果，目前在苦果中，
但不禁會覺得「他」還活著，
也許在以命償命外，該有其他讓死者親人接受的贖罪方式，
而且死的人不會活過來，
而活著的人要繼續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的去面對，只要還活著，就還會有很多很多的事，
各式各樣的喜、怒、哀、樂，這就是活著。


今天真是見到了生與死的面貌，
很近很近，而且分不清楚何者好，何者不好…
去年的這時我們家只有忙亂的想著如何把所有程序走完。


然後，結束後我們家去了都會公園，
之後再去中科旁的西屯路商區吃了牛排，
再繞到大雅買了一桶肯德期炸雞，
我們家墮落的吸取了純肉品的一餐，
我們家在吃的方面很有活力。